熄灯之后

夜深了，停电了。

我点起半截蜡烛，昏黄的光立刻涂抹在四壁上。窗外，整栋楼都沉在黑暗里，只有几点烛火从别家的窗户透出来，忽明忽暗，像是困倦的眼睛。

这停电来得突然。晚饭后，电灯闪了两闪，便"啪"地灭了。妻摸索着找出蜡烛，孩子们倒兴奋起来，围着烛火叽叽喳喳。这光景，教人想起二十年前乡下老家的煤油灯。

停电后的夜格外安静。没有电视的喧哗，没有空调的嗡鸣，连冰箱的运转声也消失了。这种静，沉甸甸地压在耳膜上。楼下传来脚步声，有人打着手电筒走过，光柱在树影间摇晃。

蜡烛渐渐矮下去，蜡油在桌面上积了一小摊。妻催孩子们去睡，他们不情愿地嘟囔着。这让我想起小时候，煤油灯下写作业，眼睛几乎要贴在纸上，第二天总被先生用戒尺打手心——字写得像蚯蚓爬。

烛光忽地一跳，险些灭了。我用手护住，看那火苗又慢慢站稳。这微弱的光，竟照出了许多平时看不见的东西：墙上的裂缝，书架的灰尘，还有妻眼角的细纹。

远处传来供电车的声音。灯忽然亮了，刺得人睁不开眼。孩子们欢呼起来，妻忙着去关忘记熄的台灯。我吹灭蜡烛，一股白烟袅袅上升。

电来了，一切又回到原来的轨道。只有桌上那一小摊凝固的蜡油，证明方才的黑暗确实存在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