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茶馆

城东拐角处有一家，门面很是破旧，黑漆招牌上的金字已经剥落了大半，只剩下"茶馆"二字还依稀可辨。每日清晨五更天，老板王老汉便起来生火烧水，那铁皮水壶在灶上"咕嘟咕嘟"地响着，倒像是这老屋的鼾声。

茶馆里常坐着几个老主顾。靠窗那位是退休的中学教员李老师，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，每日必要读三份报纸，有时看到什么新闻，便把报纸一抖，对着空气发表议论。没有人搭腔，他也不在意，说完便又埋下头去。

墙角处总坐着个卖糖葫芦的老赵，他脸上皱纹纵横，像是被生活用刀刻出来的。他很少说话，只是默默地喝着一文钱一碗的粗茶，偶尔从口袋里摸出几粒花生米，一粒一粒地嚼着。

最热闹的要数中央那张八仙桌。几个退休工人常在那里下象棋，"啪"的一声落子，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和叹气声。有时争得面红耳赤，险些要掀桌子，转眼又和好如初，继续厮杀。

王老汉提着铜壶穿梭其间，给这个添水，替那个续茶。他的脸上总挂着笑，那笑容像是刻在脸上的，不知是欢喜还是习惯。偶尔有客人赊账，他也只是在小本子上记一笔，从不催讨。

前些日子，对面开了家新式茶饮店，霓虹灯亮得刺眼，穿着时髦的年轻人进进出出。的生意越发冷清了，连常客们也渐渐少了。有天我路过，看见王老汉独自坐在门槛上，望着对面的霓虹出神。他手里捏着一把茶叶，风一吹，茶叶便从指缝间漏下去，散了一地。

如今那茶馆已经关门了，门板上贴着"拆迁"两个大字。有时我路过，仿佛还能听见里面隐约的谈笑声，和那铁皮水壶"咕嘟咕嘟"的响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