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的告别

楼道里的感应灯又坏了。我摸黑爬上五楼,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,闻到一股熟悉的樟脑丸味——602室的张老师昨天搬走了。

鞋柜上积着层薄灰,几本捆扎好的《中学语文教学参考》斜靠在墙角。我想起上个月帮他整理书籍时,那本1957年版的《现代汉语词典》书脊已经脱胶,他用医用胶带缠了三道,说这是参加全省教师培训时的纪念品。

小区改造工程开始后,清晨再听不见"吱呀"的开门声。以前总能在六点十分准时看见张老师拎着布袋子去早市,藏青色中山装的口袋里别着两支钢笔。物业新装的电梯轿厢锃亮如镜,照不出三十年来他一级级数着台阶上班的身影。

传达室的老王告诉我,张老师的退休手续其实五年前就办好了。但直到语文组新来的研究生都能熟练使用智慧课堂系统,他那块手写小黑板才从初三(4)班的后门消失。去年冬天巡课的领导说多媒体设备使用率不足,第二天他就戴着老花镜在办公室研究到深夜。

602室的新租客上周来看过房子,抱怨厨房瓷砖颜色太旧。他们不会知道,那些淡黄色油渍里,藏着多少个批改作文到凌晨的夜晚。窗台上风干的君子兰,根须还紧紧抓着三十年前的碎瓦片。

楼下收废品的摇铃渐远,一捆捆试卷在三轮车里颠簸。有片纸角从绳索间滑落,是篇没批完的作文,结尾处铅笔写的"老师再见"已经晕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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