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口那家修车铺

老李的修车铺子挤在两条巷子的交界处,铺面只有四米宽,墙上挂满锈迹斑斑的工具。门口永远摆着那个缺了角的搪瓷脸盆,盛着半盆黑乎乎的机油。

每天清晨,天还青灰色的时候,老李就搬出那张藤椅,坐在门口磨扳手。金属与磨刀石摩擦的声音像钝锯子锯木头,惊飞了电线杆上打盹的麻雀。他的手指关节粗大,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油泥,可摆弄起自行车零件来却灵活得像在绣花。

巷子里的居民都认得他。王老师那辆"永久"牌自行车,后轮辐条断了三根,老李给换上新条子,还顺手校了轮圈,车子骑起来比新的还轻快。张家的煤炉子不聚火,他捯饬几下铁皮烟囱,火苗就蹿得老高。最绝的是去年冬天,街口小超市的冰柜坏了,他拿着万用表这里量量那里敲敲,竟让那台老机器又嗡嗡运转起来。

去年社区改造,巷子口划了停车位。老李的铺子前突然多了几辆轿车。开宝马的年轻人摇下车窗,递出来一个亮闪闪的打气筒:"师傅,能给充个气吗?"老李蹲在轮胎边,后腰的钥匙串垂到地上。他摸着胎纹说:"右前轮扎了钉子,得补。"年轻人愣了下,低头看表:"那...要不我先开走?"老李摆摆手,转身从工具箱里掏出个锥子:"三分钟。"

如今巷子里的自行车越来越少,老李的藤椅扶手磨得发亮。他依旧每天坐在门口,只是常望着巷口发呆。偶尔有电动车经过,他还会条件反射地直起腰,但那些车都呼啸着驶过,连减速的意思都没有。

上周路过修车铺,看见老李在教孙子认扳手。小男孩胖乎乎的手抓不住工具,老李就握着他的手,慢慢把螺丝拧进木板里。阳光斜斜地照在工具箱上,那些斑驳的铁器泛着温润的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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