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的键盘手

老张的办公室在六楼，临窗。窗外是铅灰色的天空，偶尔掠过几只麻雀，又很快消失在高楼的缝隙里。他每天的工作便是对着电脑敲打键盘，屏幕上的表格与数字整齐排列，却从不与他交谈。

办公室里总是响着键盘声。起初老张觉得聒噪，后来也便习惯了。同事们很少说话，即便开口，也是关于报表的只言片语。茶水间里贴着"禁止闲聊"的告示，下面还盖着鲜红的公章。

上周五，老张发现自己的键盘"E"键不灵了。他用力按了几下，屏幕上才迟缓地跳出几个"eeee"。午休时，他去楼下电脑城买了个新键盘。售货员是个年轻人，接过旧键盘看了看，说："这键盘用得够狠的，字母都快磨没了。"

老张这才注意到，键盘上"E"键的字母确实比其他键模糊许多。他想起自己每天要录入上百个"金额""额度""额外支出"之类的词。售货员又说："现在人都用语音输入了，谁还这么费劲敲键盘啊。"

回到办公室，老张试着对电脑说了句"打开财务报表"。屏幕毫无反应。隔壁工位的小王听见了，从隔板上方探出头来："张老师，咱们这系统没装语音识别。"说完又缩了回去。

下班时下起了雨。老张站在公司门口，看见几个年轻人举着手机边走边说，手机屏幕上的文字随着他们的语音不断跳动。雨滴打在老张的新键盘上，包装盒很快被浸湿了一角。

第二天，老张依旧早早到了办公室。晨光透过窗户照在新键盘上，塑料外壳反射着刺眼的光。他伸出手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开始敲击键盘。清脆的按键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响亮，仿佛在提醒着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