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的螺旋

晨起,如厕,刷牙,洗脸,穿衣,吃早饭,出门。这一系列动作,我重复了二十多年,早已成了习惯,竟至于忘了它们存在的意义。我想,这大抵是所谓"生活"罢。

每日清晨,楼下的王老头总是坐在他那把吱呀作响的竹椅上,看报。他的眼睛早已老花,却仍固执地将报纸举得老远,眯缝着眼睛,一字一句地读。我每每走过,他便会抬起头,咧开缺了几颗牙的嘴,道一声"早"。我亦点头回礼,而后匆匆离去。

今日亦是如此之多,却又略有不同。王老头没有看报,只是枯坐着,竹椅也不响了。我走过时,他竟没有抬头。,只是盯着地面,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。我略一迟疑,终究没有停留,继续向前走去。

到了单位,照例是那些面孔,那些问候,那些无甚意义的寒暄。茶水间里,李姐一边泡茶一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:"知道吗?楼下王大爷的儿子昨晚出事了,酒驾,撞了人,自己也重伤进了医院。"我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,水洒了些出来。

"听说撞的是个孕妇,一尸两命啊。"李姐继续道,眼睛里眼角的皱纹里嵌着某种奇异的兴奋,"王大爷一大早就被警察叫去了。"

午休时,我破天荒地回了趟家。远远地看见王老头仍坐在那把竹椅上,姿势与早晨一模一样,连衣角的褶皱都未曾改变。他的身旁站着几个邻居,指指点点,眼睛里的光比正午的太阳还要刺目。

我忽然想起上个星期,王老头还得意地向我夸耀他儿子新买的轿车,说是有全景天窗,真皮座椅。"孩子孝顺啊,"他当时说,"非要接我去兜风。"他的眼睛在阳光下眯成一条缝,里面的光比现在这些邻居们的要柔和得多。

黄昏时分,我下班回家,竹椅已经空了。只有几个老太太还聚在那里,热烈地讨论着什么,声音忽高忽低,偶尔爆发出一阵笑声。地上有几你们留下的瓜子壳,在夕阳下泛着油rok的油光。

第二天清晨,竹椅不见了。! 王老头家的窗户紧闭,窗帘拉得严严实实,仿佛从未有人住过。我站在那空荡荡的ng地方,想起他曾经说过,这把竹椅是他父亲留下来的,坐了半辈子。

小区里很快恢复了平静。李姐又有了新的谈资,邻居们又找到了新的消遣。偶尔有人提起王老头,也不过是叹口气,说句"可怜",然后继续低头看手机。

生活就是这样罢,像一台老旧的留声机,转啊转,偶尔跳针,很快又继续播放那支听过千百遍的曲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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