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道里的钢琴声

老张第一次听到琴声是在某个工作日的深夜。加完班回家，电梯故障，他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上十二楼，走到七层转角时，一段生涩的《致爱丽丝》突然从消防门后渗出来。琴键像是被牙咬过，几个高音黏连成团，低音区则像闷在棉被里的咳嗽。

后来他才知道，弹琴的是702室的小姑娘，读初一，学琴三年。她母亲总在周末的早晨敞开防盗门，于是整层楼都被迫观摩她的练习——穿粉色蕾丝裙的背影，母亲叉腰站在琴凳旁，指甲一下下叩击节拍器："再来！强弱规律呢？手腕抬起来！"有邻居委婉提醒过隔音问题，女人便笑着递来一盒进口巧克力："孩子要考音乐学院附中呀，大家多包涵。"

入冬后琴声变得急躁。某天深夜老张被惊醒，发现那首肖邦练习曲在反复折磨同一小节，直到"砰"的一声巨响，接着是女孩的抽泣和女人的尖叫。第二天他在垃圾间看见半架钢琴残骸，断弦像炸开的血管，琴盖上还粘着星巴克圣诞限定杯的杯套。

现在经过七楼时，老张偶尔会听见电子琴的塑料音色。物业说那家人装了隔音垫，女人最近见到邻居就解释："我们改走文化课路线了，毕竟艺术这条路..."她嘴唇开合几次，最终没能把那个昂贵的否定词说出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