断电的夜晚

停电是在晚饭后突然发生的。电视机"啪"地一声熄灭了，电风扇的叶片慢慢停下，屋子里顿时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月光。母亲在厨房里摸黑找出半截蜡烛，烛光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。

整栋楼都暗了下来。邻居们陆续走到楼道里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。王叔摇着蒲扇抱怨冰箱里的肉要坏了，李婶抱着小孙子念叨着作业还没写完。闷热的空气里飘着此起彼伏的说话声，倒比平时关着门看电视时热闹许多。

我和父亲搬了凳子坐在阳台上。没有路灯的街道黑漆漆的，天上的星星却格外明亮。父亲指着天空教我认北斗七星，他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特别清晰。远处传来几声犬吠，楼下不知谁家的小孩在玩捉迷藏，笑声像铃铛一样在夜色中荡开。

母亲端来冰镇的绿豆汤，碗底还沉着几块没化完的冰。我们喝着甜汤，听父亲讲他小时候在乡下看露天电影的故事。夜风拂过汗湿的背脊，带着白日晒透的槐树香气。

来电是在不知不觉间。整栋楼突然亮起来的时候，邻居们发出遗憾的叹息。电视机重新响起喧闹的广告声，电风扇又开始嗡嗡转动。父亲起身关掉了客厅的灯，说再坐会儿。黑暗中，我看见对面楼里一扇扇窗户陆续亮起，像一个个被点亮的灯笼。

那晚之后，我总记得关掉几盏多余的灯。有时候黑暗不是中断，而是让我们看见平时忽略的光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