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的螺旋

人们常说"沉默是金"，殊不知这沉默里裹着多少不甘与畏惧。每逢聚会，众人高谈阔论，我却总坐在角落，捧着茶杯，看着那茶叶在热水中浮沉。倒不是无话可说，只是话到嘴边，又咽了回去。

办公室里新来的小伙子，前日里在会上提了个建议。他那点子其实不错，偏生触了主任的霉头。主任倒也没说什么，只是那日以后，但凡小伙子发言，主任便支着额头，闭目养神。不出半月，小伙子便学会了察言观色，再不多言。我看着他那股子锐气一点点消磨殆尽，竟像是看着十年前的自己。

楼下开小卖部的老张，上月因门前卫生被罚了款。他分明看见隔壁饭馆的垃圾都扫到他门口，却不敢争辩。后来饭馆变本加厉，连泔水都往他门前倒。老张蹲在柜台后，抽着劣质烟，只对我说："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"他那张脸上沟壑纵横，每一道皱纹里都刻着委曲求全。

菜市场东头卖鱼的马婶，嗓门最大。她常为几毛钱跟顾客争得面红耳赤，却从不敢对来收"管理费"的那些人多说半个不字。有一回我见她点头哈腰地递烟，那姿态与平日里判若两人。她瞧见我，脸上闪过一丝窘迫，转瞬又堆满笑容："这世道，都不容易。"

我渐渐明白，沉默哪里是金子，分明是锈迹，一点一点蚀空了人的脊梁。那些咽回去的话，那些忍下去的气，日积月累，终成顽疾。可我们依然沉默着，像深潭里的鱼，习惯了黑暗，便以为黑暗就是光明。

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常讲"仗义执言"的故事，听客们拍案叫好，散场后却各自噤若寒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