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巷里的修车匠

巷口的老张修车铺，是这条街上最不起眼的角落。招牌已经褪了色，铁皮卷边处生了锈，斜斜地挂着，风一吹就发出"咯吱咯吱"的声响。铺子里永远弥漫着机油的刺鼻气味，混合着铁锈的味道，在午后阳光里发酵。

老张总穿着那件藏青色的工装裤，膝盖处磨得发亮。他修车时习惯把扳手别在腰间皮带里，动作间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。有次我蹲在门口看他补胎，发现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，是年轻时被链条绞掉的。那截断指在阳光下泛着蜡黄的光，像截枯树枝。

修车铺门口常年摆着个掉了漆的铁皮罐，里面泡着待修的自行车链条。老张说这是祖传的煤油，能泡出链条里藏的每一粒砂子。常有附近的孩子围在旁边看，他就用沾满油污的手从兜里掏出水果糖分给他们。糖纸总是黏着黑色的油渍，孩子们却吃得津津有味。

去年冬天特别冷，老张的关节炎犯了。我看见他往膝盖上贴膏药时，手抖得撕不开包装纸。可第二天清晨，修车铺的卷帘门照样"哗啦"一声准时拉起。巷子里早起的人们听见这声响，就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。

如今电动车多了，来修自行车的人越来越少。老张的铺子里新添了充电桩，绿色的指示灯在昏暗的角落里明明灭灭，像只萤火虫。他依然每天用煤油擦洗那些生锈的工具，把它们排得整整齐齐。有街坊劝他退休，他总说："这些老伙计跟了我三十年，得给它们找个好归宿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