饭桌上的沉默

老张的筷子在碗沿上轻轻一磕，米粒弹起来又落回去。他瞟了眼对面的儿子，少年正把手机架在酱油瓶上，视频里的笑声撞在四面墙壁上，显得格外刺耳。

"今天物理测验……"老张夹起一筷子炒鸡蛋。

"嗯。"儿子的拇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，炒鸡蛋的油顺着筷子滴在桌布上，晕开一个黄色的圆。老张想起儿子上小学时，总会把饭粒粘在腮帮子上，含混不清地说"爸爸我们班今天"，那时候的餐桌会漏风，老房子木窗的缝隙里总钻进来卖豆腐的吆喝。

厨房传来高压锅排气的嘶鸣。妻子端着汤碗出来时，老张正把第三块排骨夹进儿子碗里，肉块压在白米饭上，像座孤零零的坟。少年突然笑起来，把手机转过来："爸你看这个……"却在接触到父亲眼神的瞬间敛了笑意，默默将屏幕按灭。

汤勺碰着碗壁的声响格外清晰。老张数着儿子咀嚼的次数，想起上个月家长会，教室后墙贴着的作文里，有篇写道："最幸福是生病时妈妈煮的疙瘩汤，爸爸会对着勺子吹气。"署名的位置赫然是儿子的名字。当时他站在走廊上，透过玻璃窗看见少年趴在课桌上，头顶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。

窗外的玉兰树沙沙摇晃，一片花瓣粘在纱窗上。妻子突然说起阳台的茉莉开了，儿子"嗯"了一声，手指在桌下飞快地打字，屏幕蓝光映着他新冒出的青春痘。老张发现少年校服袖口又短了，露出的手腕骨节分明，和三十年前自己插秧时被晒黑的手腕一模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