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的铜板

铜板是圆的，边缘有些泛黑，中间方孔里渗着些污垢。这铜板躺在柏油路面上，已经三天了。

行人匆匆，皮鞋、布鞋、胶鞋，从铜板上头跨过去，竟没有一双鞋肯为它稍作停留。偶有瞥见的，也不过是鼻子里哼出一声，仿佛这铜板是什么不洁之物。一个穿西装的青年，皮鞋锃亮，踩过铜板时，竟像是怕沾了穷气似的，将脚抬得比旁人更高些。

第五日，起了风。铜板在路面上滚动了两圈，卡进一道裂缝里。放学的小学生发现了它，蹲下身子去抠。那孩子的手指头又黑又粗，在柏油路上磨得"沙沙"响。铜板终于被抠出来了，孩子举着它对着夕阳看，铜板在余晖中泛着黯淡的光。

"才一分钱。"孩子撇撇嘴，随手一抛。铜板在空中划了道弧线，落进了下水道，"叮"的一声，很快被污水吞没了。

下水道里很黑，铜板沉默地沉在水底。老鼠从它身上爬过，蟑螂在它旁边产卵。它身上的锈迹越来越多，方孔几乎要被锈蚀堵住了。

许多年后，城市改建。工人疏通下水道时，铲出了这枚铜板。工头眯着眼睛看了看，随手扔进了废铁堆里。

废品站的老张头分拣废铁时发现了它。"老物件啊，"他用袖子擦了擦铜板，"能卖五毛钱吧。"

铜板终于进了熔炉。在化为铜水的前一刻，它似乎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