借书证

小城的图书馆，在县前街的拐角处，是一栋六十年代的苏式建筑。红砖墙面，爬满了常春藤，远远望去，倒像是一块发霉的蛋糕。

我常去那里借书。图书管理员姓周，是个五十来岁的女人，脸庞瘦削，戴一副金丝边眼镜，看人的时候总要从镜框上方射出两道目光来。她似乎对所有人都不太信任，尤其是借书的人。

那天，我照例去借《鲁迅全集》。周管理员接过我的，忽然眉头一皱："这过期了。"

"过期了？"我有些诧异，"也会过期？"

"当然。"她推了推眼镜，"五年一换。你这证是2018年的，现在都2023年了。"

我这才注意到，右下角确实印着一行小字："有效期至2023年12月31日"。分明还有半年才到期。

"这……不是还有半年吗？"

周管理员嘴角往下一撇："系统里已经显示过期了。要重新办证。"

"那怎么办手续？"

"交二十块钱工本费，再填张表。"她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表格，"对了，还要两张一寸照片。"

我摸了摸口袋，只有十几块零钱。"今天没带够钱，能不能先借，明天补办？"

"不行。"她干脆利落地把《鲁迅全集》收回柜台，"这是规定。"

我站在柜台前，看着那套书被重新放回书架，忽然觉得可笑。这，分明是通往知识的通行证，却偏偏要受制于几张纸片、几枚硬币的束缚。

走出图书馆时，夕阳正好斜照在门前的阅报栏上。几个老人围在那里，眯着眼睛看当天的报纸。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，一直延伸到马路上，被来往的车辆碾过，却毫发无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