寻常之物

大凡人们走路，总爱盯着远处，仿佛那地平线上随时会升起什么奇景。殊不知脚下的石板缝里，就常常蛰伏着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。

我寓所的后街，便有这么一条石板路。石板早已磨得光滑，缝隙里却顽强地钻出些野草，青黄的时节居多，偶有几株开着小花，也无人注意。街坊们来来往往，皮鞋、布鞋、胶鞋在上面踏过，从不曾为一株草停下脚步。这草也知趣，长得极矮，几乎贴着地面，像是怕妨碍了行人。

前日暴雨，我撑伞回家，忽见石板缝中有一物闪着微光。蹲下一看，竟是一只蜗牛壳，半截埋在泥里，壳口朝上，盛着雨水，俨然成了一个小小的"池塘"。雨水清澈，映着灰白的天光，壳内壁的螺纹在水中显得格外清晰。我疑心这是否是孩子们玩闹时遗落的，但周遭并无儿童的踪迹。

这蜗牛壳何以至此？是被雨水冲来的，还是原本就住在这石板缝中？壳中并无软体，想必早已死去多时。它的同类大约多在湿润的草丛中栖息，而这位"探险家"却选择了坚硬冰冷的石缝作为归宿，终于在此化为了一个微型水池。

今日天晴，我特意绕道去看。那蜗牛壳仍在原处，只是里面的水已被晒干，壳沿上沾着一圈泥渍，显得颇为狼狈。几个放学归来的孩子蹦跳着经过，其中一个的球鞋正踏在壳上，发出轻微的碎裂声。孩子浑然不觉，继续向前跑去。

石板路上，又只剩下了那些贴地生长的野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