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失的巷子
巷子在老城的心脏里蜷曲着,像一条沉睡的老蛇。青石板铺就的路面早已被磨得发亮,雨天里便照出人影来。两边的砖墙爬满了青苔,偶有野草从砖缝里钻出,在风中摇曳。
孙老头每日清晨便坐在巷口的石凳上,望着巷子里进出的人们。他记得从前这条巷子是何等热闹,卖糖人的李二,挑担子的王婆,还有那卖豆腐的年轻夫妇,吆喝声此起彼伏。孩子们在巷子里追逐嬉戏,笑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。如今却只剩下一片寂静,偶尔有外卖员的电动车匆匆驶过,扬起一阵尘土。
邮递员老周是巷子里为数不多的常客了。他每周三会来送信,虽然信越来越少。那天他递给孙老头一张水电费单子,顺口说道:"听说这片要拆迁了。"孙老头没应声,只是把单子折好塞进了口袋。
拆迁的通知终究还是贴在了巷口的公告栏上。孙老头盯着那张盖着红章的纸看了许久,纸上的字在他眼前跳来跳去。他忽然想起四十年前搬来时,妻子牵着孩子站在巷口的样子。那时巷子里的槐树还没这么粗,但花开得极盛,香气能飘出老远。
挖掘机开进来的那天,孙老头破天荒地没有出门。他坐在堂屋的藤椅里,听着外面轰隆的声响。墙上的老式挂钟依旧走着,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,与外面的嘈杂形成奇特的合奏。一片砖瓦落地的闷响后,阳光突然斜斜地照了进来——那是隔壁的墙倒了。
傍晚时分,孙老头终于走出门去。巷子已经不复存在,只剩下一片废墟。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孤零零地投在碎砖乱石上。他弯腰拾起半块青砖,砖上还留着当年工匠刻的记号。不远处,几个工人正在抽烟说笑,讨论着这里将要建起的新楼盘。
夜色渐浓,工人们陆续离开了。孙老头还站在原地,手里攥着那块砖。月光下,废墟泛着青白的光,像一条死去的蛇的骨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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