腌菜缸里的时光
老屋的墙角总是蹲着那只粗陶缸,釉色暗沉,沿口结着白色的盐霜。母亲揭开木盖时,咸涩的气息便猛地窜出来,在厨房里横冲直撞。
秋末最后一批青菜上市时,父亲会蹬着三轮车从集市驮回两捆。菜叶上还沾着晨露,梗子白得发亮,在水泥地上堆成小山。母亲系上蓝布围裙,菜刀在砧板上剁出密集的鼓点,那些鲜活的绿便渐渐萎顿下去,渗出清亮的汁液。
粗盐粒洒进陶缸的声音像下小雨。腌菜要用手劲,母亲的手背凸起青筋,把菜叶按进盐水里揉搓。我蹲在旁边偷尝菜梗,咸味顺着舌尖爬满整个口腔,激得太阳穴突突地跳。这时母亲总会拍开我的手:"急什么,等雪落下来才入味。"
确实要等下雪。当瓦檐挂起冰棱,腌菜缸里就酿出了琥珀色的卤汁。捞出来的菜叶蜷缩成皱巴巴的一团,在案板上摊开时,会露出金黄的芯子。用香油拌了,配着滚烫的稀饭,能听见父亲咬脆梗时"咔嚓"的声响。
去年冬天回家,发现陶缸挪到了阳台上。母亲改用玻璃密封罐,说这样干净。新腌的菜齐整地码在柜子里,标签上写着日期。我夹起一筷,味道竟和记忆里分毫不差,只是再看不见盐霜如何爬上缸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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