伞下人
伞是有的,只是伞骨已折了两根,像断翅的蜻蜓翅膀,歪歪斜斜地支棱着。老赵握着这残损的伞柄,站在银行门口的青灰色台阶上,看雨脚如麻。
银行里倒很亮堂,大理石地面映着人影,晃来晃去的都是些西装皮鞋。老赵的布鞋底已经湿透,踩上去便留下一个模糊的水印,旋即又被别人的鞋底抹去。他攥着那张皱巴巴的存折,上面印着五万三千元的数字,这数字在他脑海里盘旋了三个月零七天。
"先生,您这情况不符合贷款条件。"柜台后的姑娘说,嘴角向上弯着,眼睛却向下瞥着电脑屏幕。她的指甲亮晶晶的,像是涂了一层薄冰。
雨更大了。老赵想起家里漏雨的屋顶,儿子学校的缴费通知,还有医院里躺着的老伴。他忽然觉得那把破伞很可笑——遮不住雨,也遮不住别的什么。
街角有个年轻人没打伞,淋着雨匆匆走过,怀里抱着什么,用外套仔细裹着。老赵想起三十年前,他也是这样抱着刚满月的儿子冲进雨里去看急诊。那时候不怕雨,也不怕别的。
伞面上积了水,沉甸甸地向下坠。老赵把存折塞回内兜,那纸片贴着心口,似乎有了些温度。他望了望天,云层后面隐约透出点光亮。
折了骨的伞终究还是伞。老赵整了整伞柄,走进雨里。水花溅起来,打湿了裤脚,但他走得很稳,仿佛踩着的不是湿滑的路面,而是什么更坚实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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