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庸的暴政
早晨七点整,闹钟响起。我睁开眼睛,看见窗外灰白的天色,与昨日并无二致。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十七个工作日,我将在同一时刻踏出家门,走向地铁站,挤进那塞满同类的铁皮箱子。
地铁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气味,混合着廉价香水、汗液和早餐的味道。人们像沙丁鱼般排列着,各自低头摆弄手机,偶尔有人抬头,眼神也是空洞的。我注意到一个穿藏青色西装的男人,他的领带结打得一丝不苟,皮鞋擦得锃亮,正对着手机屏幕皱眉。他或许是个小主管,正在为某个无关紧要的报表发愁。
公司的玻璃门映出我的身影——一个三十岁出头的普通上班族,西装革履,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。前台的李小姐照例向我点头微笑,她的笑容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,分毫不差。电梯里,同事们讨论着昨晚的电视剧,声音里透着一种刻意为之的热闹。
我的办公桌在靠窗的第三排,桌上摆着妻儿的照片。照片里的我穿着浅蓝色衬衫,搂着妻子,孩子在中间笑得灿烂。这是去年夏天在公园拍的,当时阳光很好,草坪上还有几只鸽子。现在想来,那天的阳光似乎也带着某种表演性质——为了证明"我们过得很好"而存在的证据。
午休时,我坐在公司食堂的固定位置。周围的谈话声嗡嗡作响,内容无非是房价、股票和学区房。王科长又在吹嘘他儿子的奥数成绩,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。我机械地咀嚼着饭菜,突然意识到,这盘青椒肉丝和上周三的一模一样。
下班回家的路上,我鬼使神差地拐进了一家从未去过的咖啡馆。店里很安静,只有角落里坐着一个看书的年轻人。我点了一杯美式,不加糖。当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时,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——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做过"计划外"的事情了。
晚上十点,我躺在床上,听着妻子均匀的呼吸声。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,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。明天是周五,然后是周末,接着又是周一。我突然想起大学时曾写过一首诗,内容早已记不清,只记得当时觉得自己会成为不一样的人。
天花板上的光斑轻轻摇晃,可能是风吹动了树枝。我数着妻子呼吸的次数,渐渐睡去。梦里,我变成了一条金鱼,在圆形的鱼缸里不停地游着圈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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