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的豆浆店

老城区街角的那家豆浆店，每天凌晨四点准时亮灯。昏黄的灯光透过雾气蒙蒙的玻璃，在青石板路上投下一方暖色的光晕。

店主姓陈，五十出头，手掌粗糙得像老树皮。他总比闹钟早醒十分钟，摸黑起床时尽量不惊动熟睡的老伴。磨豆子的石磨是他父亲留下的，每次转动都发出"吱呀"的呻吟。豆香味从门缝里钻出去，常引得早起的清洁工在门口徘徊。

第一锅豆浆沸腾时，天边才泛起蟹壳青。穿校服的中学生把脸埋进热气里，冻红的手指贴着碗边取暖。隔壁工地的钢筋工老李会来买两斤现炸的油条，工作服上还沾着前一天的泥浆。他总要多付五毛钱，陈师傅总要推辞几个来回。

收银台玻璃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，是二十年前店铺开张时拍的。那时门口的老槐树还没被台风刮倒，陈师傅的鬓角也还是黑的。现在照片里好些老主顾已经不见了，有的搬去了新区，有的再也不会来了。

最近城管来通知要改造这片老街区，陈师傅在围裙上擦了擦手，没说话。最后一锅豆浆卖完时，他习惯性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老式挂钟——那还是结婚时买的，比儿子的年纪都大。秒针走着走着突然卡住，他伸手拨了拨，时间又继续流淌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