断电的夜晚
停电的消息是晚饭后传来的。母亲正收拾着碗筷,突然"啪"的一声,吊灯熄灭了,厨房里传来瓷碗碰撞的脆响。我摸黑找到手机,屏幕亮起时看见父亲站在电闸前,手指在空气开关上拨弄了几下,摇摇头。
"变压器烧了。"他对着发光的手机屏幕说,脸被映得发蓝,"供电所说明早才能修。"母亲从橱柜深处翻出半截蜡烛,烛泪在玻璃杯底积了厚厚一层。点燃后,房间里飘起一缕细细的黑烟,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。
邻居家的孩子趴在阳台上尖叫,声音在黑暗里传得很远。楼下传来卷帘门拉动的声响,小卖部老板支起应急灯,黄澄澄的光晕里挤满了买蜡烛的人。我和父亲也下楼去,路过三楼时听见老张家的收音机在播单田芳的评书,电池驱动的喇叭发出嘶哑的声音。
没有电视机的夜晚格外漫长。母亲借着烛光补我校服上开线的口袋,针尖偶尔反射一点亮。父亲用打火机烧着螺丝刀,把变形了的打火机轮修好,火石溅出几点橙红的星子。我趴在餐桌上写作业,蜡烛把铅笔影子拉得老长,在作业本上留下一道颤动的灰色印记。
冰箱停止运转后,母亲把冻肉浸在凉水里。夜深时我们听见"咕咚"一声,装冰块的塑料袋滑到了地上。父亲嘟囔着去收拾,拖鞋踩在洒落的水渍上,发出黏腻的声响。
第二天清早,电流涌回的瞬间,空调外机齐声嗡鸣。我按下电灯开关,突然亮起的灯光刺得眼睛发疼。母亲打开冰箱检查食物,父亲把没烧完的蜡烛收回橱柜。洗衣机开始转动,电视里早间新闻的主播正在播报高温预警。
像一块墨渍,洇在夏季的日历上。后来我们照样用微波炉热饭,开着空调睡觉,只是母亲多备了几盒蜡烛,父亲给手电筒换上了新电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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